容佩的影子消失在街角，就她身上旗袍大衣的合體程度，那是連個衣角都沒飄飛一下。

她來得早，在營業部指指點點的時候隻有一個他，誰想走得也早，局頭們一來就告辭了-半點不由人。

局頭們第二次見著容佩，那些去了天津見過容佩的人反應尚好，獨一個從沒見過的局頭回身望了容佩背影半天，“這人是…？”

張胖頭們就笑，這個不知死的，“這是咱們行的股東…你有想法？”

還有人拱手笑，“令郞現在行裡協理，又是留洋歸來，若是…倒是一樁美事。”

那人笑笑不語，自家兒子一表人材，現留洋歸來，如今在行裡做襄理，正是大展拳腳的時候，就缺個賢內助，這女子竟是銀行股東，又美豔不可方物…良配！良配！

各人存了心思不提，那頭崔世什麼也看不見，他已經癡了。

人已遠，香猶存，鼻端縈繞著屬於她的香氣，這香氣仿佛比她在這裡時更加明顯，更加惹人遐思，這香水難得，回頭他得叫傑瑞滿世界搜羅搜羅。

崔世癡瞧著石階，街角容佩早已走遠，石階上…石階上，楊公？

楊恢從汽車裡彎腰出來，搭著手瞧了一下天色，撩起長袍慢悠悠地柱拐上了石階，尾隨他的長長車隊裡紛紛下來了人，隨在他身邊，前呼後擁。

就上階這麼十幾步，起起落落的問好問安聲不斷，帶著謙卑崇敬，“楊公早”，“楊公安好”“國士好…”

楊恢左手拄拐，隻把右手掌半舒著，意意思思地搖了幾搖，“好，好，諸位都好…”

請安問好的人一多，這鬨出的動靜就不小，張胖頭譚局頭這些人，雖也算銀行股東，但向來隻在賭業裡打滾，混得最多的也就是捐務治安方麵，哪裡見過這個，個個眼裡皆是驚疑。

崔世疾奔幾步迎下階，攙上楊恢肘彎，“蓬蓽生輝，蓬蓽生輝，楊公親臨，崔世愧不敢當…”他將自己的胸花彆在楊恢衣襟上，難得楊恢親自過來，他原以為送完花籃就算道賀了。

瞧見沒，楊恢的花籃排在最顯眼最矚目的地方，花籃條幅上飄著他的墨寶，“敬賀”“誌禧”什麼的，還簽著他的大名，簡簡單單的兩個字-楊恢。

崔世引他往花籃那邊看，“兄弟要將這墨寶拓下來印下來，好好保存…”

他還沒說完，楊恢往他那邊傾過身子，小聲地悄悄笑，“拉大旗作虎皮不是這麼做的兄弟，那是個死物…今兒我就是皮影戲的傀儡，園子裡作耍的猴兒，活的，活物，你隻管耍…”

跟名士就是這樣難打交道，一點點小心思輕輕易易地被瞧了出來，崔世麵不改色，“瞧您說的，您的墨寶是輕易見得到的嗎？兄弟一片誠心…諸位，諸位，楊公當世名家，國事纏身，今天撥冗蒞臨，是崔世之幸，本行之幸，請楊公賜教…”

他請楊恢站在樓梯上，自己邁步下樓，“楊公請講…”

開業第一天，形形式式的事務居多，無非是各家場子公司禮金收受登記造冊的事宜，至於各家在本銀行開立賬戶，那不是提前就開好了麼？今日隻要把票據往窗口一遞，完事！

實務不多，兼之楊恢才名滿天下，又是現今的智囊、紅人，有人真心傾慕，也有人衝著他智囊招牌，崔世登高一呼，人群就聚攏來，鼓著掌，楊恢雙手撐著拐杖，站在樓梯上侃侃而談，“諸位都是國之棟梁…”

崔世往人群後退，他剛剛延請楊恢上樓的時候就瞥見銀行襄理躲在角落裡衝他招手，那人是歸國俊材，叫什麼家駒，某個局頭的兒子，對，袁家駒，開業第一天，什麼事？

袁家駒附在崔世耳邊嘀咕了幾句，講完退一步靜等，崔世盯著他，似是不可置信，“沒看錯？”

楊恢帶了一幫子人來開戶，那些人大多都是賣楊恢的麵子，不過幾萬幾千的意思意思，獨有個隸屬軍隊的戶頭，剛剛開戶就轉了巨額的銀錢過來存上，近百萬元，想他資本金也不過幾百萬，這是…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