鄭容佩昏迷了三天三夜。
傷在肩胛,不是致命的地方,子彈取了出來,但要命的是,出血怎麼也止不住,紗布紗包,裹著草藥,往上壓,往上按,怎麼按壓都不行,鄭容佩越來越氣若遊絲,麵如金紙。
是傷了動脈嗎?
軍醫搖頭,沒有,要是傷了動脈,就她這功夫,閻王小鬼早就找她來了。
體質,個人體質,然後,憂思太重,沒休息好,抵抗力下降。
憂思太重?容佩在擔心什麼?
但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,崔世大吼一聲,“你倒是想個法子啊!”
眼見著她氣息漸漸低微,他卻無法可想。
上回提她出獄時候的無力無助感再次湧上來,這一回,這一回,真是無力回天嗎?
診室外頭綁著雙手,一直掙紮的蔡如鬆大聲喊著崔世,“崔世,崔世,我有藥,止血特效藥…”
崔世咣地衝出去,“在哪?”
蔡如鬆飛跑著取了來。
崔世瞪著他,那樣麵粉似的東西止血,有用?
這人要不是蔡如鬆,崔世能當場削平了他-這是開玩笑的麼?
病急亂投醫,那樣麵粉似的東西軍醫看也不看,快手快腳灑下去,再拿紗包紗布壓著。
崔世在治療台邊僵著不敢動彈,怕影響治療,蔡如鬆獻藥有功,也被放了進來,兩個人靜靜等著。
“你放心,這是我們軍中止血良藥,隻要不是大動脈,什麼事都沒有。”
那藥果然神奇無比,灑下去一會,外麵按著的紗布上血跡漫延的速度開始變慢,血色變得粉紅,不像剛開始,一塊紗布下去,立刻腥紅一片。
軍醫噓了口氣,換了紗包紗布,開始包紮,崔世在旁邊給他遞繃帶剪刀,殷勤得很。
軍醫從口罩上看崔世一眼,“保不保得住就看她自己了。”
“要怎麼做,你說,要我的命都可以!”
軍醫歎氣,“什麼也做不了,崔少爺,隻能等,國外有種技術,叫輸液,咱們還沒有…”
“那就隻能等著嗎?”
無力無助眼巴巴地等著?
“給她含著人參吧,切成片,一片一片地含著…”
那容易。
崔家彆的沒有,老山參多。
但容佩一直不醒,發著燒,高燒,把前來照顧的琴音嚇得夠嗆。
沒人給她做主,要怎麼做,怎麼換藥,怎麼換繃帶,拿熱水擦身子還是冷水擦身子,多少個時辰換個參片,都沒人做主意,軍醫片言隻語吩咐完就離開了。
崔世不在。
他去了雞鳴山,在那老高老高的山上。
他見到了鄭天恩,那個收留他教導他的鄭家族長,曾紅的青鴻幫老大,如今的火車劫案劫匪鄭天恩。
鄭天恩還是那幅模樣,花白胡須,棉袍團褂,一張輪廓不甚分明,普通的臉,眉眼間很是平和,瞧著跟崔世在幫時沒有分彆。
他看見崔世也很是親熱,“小崔子回來了?”
從前鄭天恩總是喊崔世‘小崔子’,親熱,容佩有時候心情好,也笑笑地喊兩聲玩。
一切都像是從前一樣,沒有卷款,沒有火車大劫,沒有容佩昏迷不醒。
仿佛是太平盛世一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