鄭天恩揪著胡子長歎了口氣，人一下顯得蒼老許多，此刻他就是普通人家溺愛兒孫的爺爺，沒有半分製造驚天劫案的劫匪搶匪的架式。

他抖抖地拿起煙杆，摁了煙絲，習慣性地想抽兩口，一下又像醒起什麼，沒有點火，乾乾地吧答兩下，放下了。

看樣子是顧忌他口中的大姑娘，可那女人分明比他小著一輩，而且對他恭順得很。

兩個人，不是父女，不像夫妻，鄭天恩卻對她畢恭畢敬，奇怪，奇怪。

“說罷，鄭容佩怎麼了？”

這人有魔力，當她平和地看著人的時候，人會被她深深吸引，牽引著，不由自主地隨她所願。

世上當然沒有魔法，她就是魔法。

崔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晚了，他已經一股腦地將鄭容佩的事情交代了去，怎麼卷的款，怎麼主動回的監獄，怎麼來的盛京，怎麼想逃的時候在後山上中了埋伏，中了槍，現在怎麼怎麼的人事不醒，全交了個底。

山上的深秋，比山下寒得多，崔世再出了一身大汗，為這人的魔力。

她若是漂亮個幾分，怎麼得了？崔世想想就後怕。

鄭天恩，那個醜女人，還有鄭孝全冬香，安安靜靜地聽崔世講完了所有的事。

聽完了表情各異。

鄭孝全一拳擂在桌上，鄭天恩不動聲色，把那個沒點著的煙嘴子又放進嘴裡，冬香為她家姑娘擔心，一門心思發呆。

那醜女人，崔世隻注意那醜女人，那女人從頭至尾不發一言，不動一根眉毛，隻在聽到容佩人事不醒的時候撩了撩眼皮，抿了下嘴角，但那也輕微得很，仿佛是長時間不動不彈，累了的緣故。

崔世隻瞧著她，不知為什麼，他就覺得這人的反應非常重要，他一刻也沒有放鬆。

鄭孝全撲通跪在鄭天恩跟前，“爺爺-”

鄭天恩拿煙袋指著鄭孝全，“你現在知道錯了？自作主張，提些不三不四的要求，咱們商量好的條件被你當做了耳邊風，要去做什麼狗尾巴穿豆腐的官，提得起嗎？你想做什麼？以為這樣你就是人上人？你看你害得四兒…”

這麼說，鄭孝全談判時提的條件是他擅自決定的，不是山上劫匪的意思？

那，原來的條件，是要交換容佩嗎？

鄭天恩拿煙袋點著鄭孝全，點了又點，氣得說不出話。

旁邊醜女人說話了，“老爺子還說這些做什麼，他已經知道錯了，也受過教訓了，算了，就算孝全不自作主張，起先的條件也沒有要交換四兒…”

原來起先的條件也沒有交換容佩的意思，容佩就是這樣被這群狼心狗肺的人輕飄飄拋棄，然後了無生趣？

她真是不值，崔世跳起來扯倒了火盆架，踢翻了雁陣排列的椅子，他嘶吼著，一聲又一聲，“為什麼要替你們做事，為什麼要認得你們，一幫狼心狗肺的東西…”

沒有人阻止他，鄭天恩沒有，鄭孝全沒有，那醜女人也沒有叫人。

火盆裡的灰土炭火撲在地上，揚起嗆人的塵，鄭孝全直挺挺跪著，一動不動，鄭天恩又吧答起煙嘴，也是不動聲色，惟那醜女人瞧著崔世，微扯了唇角，瞧著不知是嘲笑還是暖意。

冬香哭喊著扯著崔世，“少爺我跟你去，我去照顧姑娘…”

醜女人一掌拍在桌上，“胡鬨！你給我下去！”

響聲大，那力道不是一般女人能有的，冬香嚇住了，捂著臉跑開。

鄭孝全受不住，爬起來就往外衝，“我去搶四妹妹回來！”